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奉獻型人格：我付出一切，他卻對我充滿厭惡“吃力不討好”的女人前段時間，我去做中醫(yī)治療。旁邊躺著的是一個約摸40出頭的女人，一邊做推拿一邊和大夫聊天。女人：“我們那地方，女人都任勞任怨，一輩子都在為家辛苦操勞，習(xí)慣了。”大夫：“嗯，腰椎勞損挺嚴(yán)重，還是要注意休息?！迸藝@了口氣：“多干點活沒啥，照顧家人也是份內(nèi)的事情，可讓我心痛的是，沒人領(lǐng)情，別人把這些都當(dāng)成了理所當(dāng)然?！贝蠓驔]吭聲，換了個方位。女人接著說：“我兒子昨天居然哭著跟我說，他想換成小姨當(dāng)媽媽，小姨溫柔漂亮，不會兇他，還給他買玩具和冰激凌，帶他去吃必勝客和麥當(dāng)勞?！薄皬男〉酱螽?dāng)寶貝一樣捧在手里，吃喝拉撒都是我在精心照顧，誰知道養(yǎng)了個白眼狼，真是傷透了心，這不一下子老毛病就犯了?！贝蠓驀L試寬慰她：“孩子還小，不懂事，別往心里去。”女人似乎更激動：“孩子還小，那他爸呢？年輕的時候陪他吃盡了苦，這么多年來家里家外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條，從沒讓他操過心，換來的是他的熟視無睹和一臉嫌棄。”大夫輕輕嘆了口氣，緊了緊正在做推拿的手。女人有些哽咽：“我也不指望他們回報我什么，但至少要看見我的付出吧，這樣對我真的很不公平。”大夫拍了拍她的背：“你是個好媽媽、好老婆。別為這些事情影響身心狀態(tài)，身上已經(jīng)淤堵得這么厲害了?！迸伺ζ较⑶榫w，治療室陷入一片沉靜。這場對話讓我有些觸動，想起了歐文亞隆在《媽媽及生命的意義》中對母親的刻畫：同樣是一個吃苦耐勞、默默奉獻的女人，起早貪黑供養(yǎng)著一大家子的生活，但是沒有人記得她?！拔业男值苜愰T和海米，還有麗娜、你的漢娜姑姑、我從俄國帶來的艾比舅舅，全家全是靠著那片骯臟的小雜貨鋪過來的。沒有人幫過我，從來沒有！從來沒有人感謝我?！倍膬鹤印獊喡”救?，對她也有一些厭惡和憎恨，因為她“虛弱、一意孤行、愛管閑事、疑心、充滿敵意、抱持強烈偏見和不可理喻的無知”。這類人，從不吝嗇付出與奉獻，卻往往活在委屈、壓抑和痛苦之中。他們不理解：為何在關(guān)系里，身上的“壞”總在被無限放大，而不惜以掏空自己為代價奉獻的“好”，卻一直在被惡狠狠地忽略？不被看見的“好”我們姑且把這類人稱為“奉獻型人格”。辛勤付出是值得肯定的，問題可能出在：這些付出背后的動機或許并沒有那么純粹。①證明價值如果一個人成長在充滿偏見的環(huán)境中，只有靠付出和奉獻才能獲取一些愛、支持和關(guān)注，那么這種方式將成為其存在感和價值感的唯一來源。比如治療室的那個女人，所生活的地方存在普遍重男輕女的現(xiàn)象，女孩從小被賦予的唯一價值可能就是“任勞任怨、為家操勞”。能在某種環(huán)境中生存下來，一定會在人格中塑造一套與之相配的底層系統(tǒng)。而女人的底層系統(tǒng)就是：我付出故我在。所以，她需要通過大量的、持續(xù)的付出，來感受自己的存在，而一旦停止或者被否定、被忽視，無疑相當(dāng)于“讓她死去”。②投射需求“付出”意味著把自己放在照顧者的位置上，而長期待在這個位置會導(dǎo)致內(nèi)心匱乏。因為這種“給”不是由于內(nèi)部充盈而自然流向外界的“給”，相反，是為了獲得外界的認(rèn)可而不得不做出的一種“被迫交換”。也就是說，他們可能本身也非常渴望被人照顧，但卻迫于要留在“照顧者”的位置，而不得不去壓抑需求。但是，這部分被壓抑的需求并不會消失，他們將其投射給其他人，因此在“奉獻者人格”的人眼中，人人都需要被照顧。在這樣的無意識運作之下，他們其實無力看見對方的真實需求，反而在一種“付出泛濫”的狀態(tài)之中，讓他人感受到無形的壓力。表面是在主動付出，實則是在把付出作為一種“工具”，來進行交換和索取，以滿足自己的需求。比如，治療室的女人提到一個細(xì)節(jié)：她每天很早起床，為老公和孩子準(zhǔn)備便當(dāng)，十分辛苦，她堅持了很多年，但似乎父子二人都不太買賬，還經(jīng)常勸她“累就不要搞了”。可她認(rèn)為便當(dāng)比外賣干凈，吃著更放心，她需要對家人的健康負(fù)責(zé)。也許這個“便當(dāng)”，是她自己內(nèi)心的渴望，潛意識中希望有人做健康的便當(dāng)給她吃，她將這個需求投射到家人身上，而自己扮演起照顧者的角色。自始至終，“便當(dāng)”都只是她的需求，而非老公和孩子的需求，可她卻認(rèn)為在為別人付出，并期待或要求別人給予相應(yīng)的回應(yīng)。這種“綁架”讓人想逃、想跑、想刻意忽略這些“糖衣炮彈”，并通過“合理化”來進行防御：“這是她自愿做的，沒人逼她”，或者“這本來就該她做的，與我無關(guān)”。一方渴望付出被認(rèn)可、被賦予價值，而另一方卻極力在回避。拉扯之中，奉獻者們心酸、委屈、憤怒、無助且痛苦，而這些無法言明的情緒堆疊起來，他們喋喋不休、脾氣暴躁或者尖銳刻薄，加速著關(guān)系的惡化。原本最辛苦、最賣力、最有“苦勞”的那個人，反倒成了眾人眼中最“壞”的那個。破解“勞苦無功”應(yīng)該沒有人愿意成為這樣的“大冤種”，但事實上，沉浸在這種令人沮喪的狀態(tài)里的人并不少。如何破解呢？三點建議供參考。第一，注意“三適”付出?！叭m”是指適度、適時、適需?！斑m度”的意思是：量力而行，有點余地給別人?！案冻觥北臼且环N“強者行為”，自愿給予他人方便而做出一些犧牲或讓步。它的最佳狀態(tài)是限定在自己“游刃有余的部分”，超出這個限度會發(fā)生心理失衡，進入“弱者位置”的人強行持續(xù)“強者行為”的結(jié)果，就是變成大冤種。比如上文的女人提到“家里的事從沒讓老公操過心”，這種“大包大攬”顯然是一個超負(fù)荷的狀態(tài)?？梢試L試和老公好好談?wù)劊址止?，讓他也操操心?；蛟S也只有操過心，他才能切身體會到這些付出的分量?！斑m時”和“適需”是說注意付出的時機。咨詢中有個原則：不求助不幫助。這個原則我認(rèn)為適用于所有關(guān)系中判斷“付出”的時機。只有當(dāng)別人需要你的付出時，雙向奔赴才有意義。這里的考驗在于，是否能夠看見對方的真實需求，而不是打著為對方付出的旗號滿足自己潛意識里的需求。《媽媽及生命的意義》中提到過一個細(xì)節(jié)：某個被母親一直照料起居的親戚，從不記得母親的好，卻只惦記和夸贊賽門舅舅每隔幾個月帶給她的一瓶七喜?；蛟S，她的真實需求就是七喜，而不是母親費勁做的面餅?zāi)兀窟@位母親如果調(diào)整一下思路：先搞清楚她需不需要照顧、需要自己給予什么樣的照顧，再評估自己是否有能力給予這些照顧，最后按需按度去付出，結(jié)果應(yīng)該會好很多。當(dāng)然，這對于“奉獻型人格”的人而言是有難度的。所以我們來看第二條建議：調(diào)整對自我價值的認(rèn)知。自我價值包括兩部分：外在價值和本真價值。外在價值是自己所擁有的、能夠?qū)ν饨绠a(chǎn)生貢獻和影響的價值，比如顏值、能力、地位、角色、金錢、權(quán)力等。而本真價值則是指剝開了這些外在條件之后，生命的本真存在?！胺瞰I者人格”的人一生所追求的，就是通過“付出”，一來讓外在價值得到認(rèn)可，二來不斷確認(rèn)本真價值的存在。實際上，本真價值才是內(nèi)核與基石，而且是天然存在的。因為你是你，作為一個獨立而特別的生命存在，這已經(jīng)是最美妙的事情了，即使什么都不做，你也值得一切愛和美好?；诖?，才可能有力量去成為一個完整、鮮活的自己，而非卡在“母親”或“照顧者”的位置無法動彈。第三點建議是，如果暫時做不到以上兩點，那么至少對自己的付出保持覺察。對于無法控制、不自覺付出的部分，請自我提醒：這可能是我的需求，與他人無關(guān)，我自己買單。這條邊界或許能稍微松動一些緊繃的心理期待，讓彼此都輕松起來，關(guān)系也會得到緩和?！案冻觥焙汀胺瞰I”是一種良好的品質(zhì)，具有很強的“利他性”，因而被社會所鼓勵和認(rèn)可。但從微觀層面來看，它應(yīng)該建立在健康的心理水平上，也講究程度和技巧。在照顧好自己的前提之下再去給予，“付出”和“奉獻”才會更有力量。